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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宋皇城根的蛐蛐们
发布时间:2021-10-08 14:18:24 星期五   

“斜月入前楹,迢迢夜坐情。梧桐上阶影,蟋蟀近床声。”

小时候在农村,伴随我们的除了田间的蛙叫、树上的蝉叫,还有蟋蟀的叫声。蟋蟀,民间叫蛐蛐。听到蛐蛐叫,老辈人就知道入秋了,天要转凉了。蛐蛐只在七八九月份繁衍生长,《诗经》有云“七月在野,八月在宇,九月在户,十月蟋蟀入我床下。”“唧唧吱吱”曾伴随我的整个童年少年,长大后搬进了楼房,那叫声也就很难再听到了。

小时候常捉蛐蛐玩,草丛间、杂物间经常看到它的身影,就喜欢看它的大牙,像铡刀一样,一咬草枝尽断,男孩子们看得非常带劲。

中国特有的蟋蟀文化历史悠久,源远流长。斗蛐蛐始于唐代,盛行于宋代,发现到如今已渐渐远离了现代人的视野,成了小圈子文化。

杭州中山中路,曾是皇城根,至今保留着古朴的建筑风格,石条或青砖铺路,两边青砖黑瓦的房屋。中山中路和里仁坊巷交叉口一带,每年八九月份,就有一群人聚集,买卖蛐蛐或者约战观战,这里成了每年夏秋之交,杭城街头一道不算靓丽的小小街景。

这里扎堆的人群,年纪普遍50岁往上,头发大多已经花白。年轻人很少,即便有,也是路过时出于好奇,停留一下,探头扎进爷叔们围聚的人堆,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,然后一脸蒙,喃喃道:“这东西有啥好玩?”90后和00后们,见过人和人拳击台上奋力互殴,却没怎么见过两只小虫儿互相撕咬,更想不通,为什么这些人还喜欢花钱买,盯着看它们打架。

这些爷叔三五成群,手捧白瓷罐儿,等着找个对手较量一番。有个话事人,把一个透明塑料容器放在地上,这是蛐蛐们的竞技场,再由他决定谁跟谁约架。每场比赛都有裁判员,赛前先给双方“选手”称重,称重的器具叫戥秤(戥音děng,称金、银、药材等贵重物品的微型秤),只有重量相近的才可一较高低。

老李和老夏是今天两位“选手”的主人,他们玩蛐蛐已经10多年了,每年入了秋,基本每天都会来中山中路这边,有时在茶馆有时就在路边。他们的蛐蛐都是从山东人那边买来的,价格也不贵,几块到几十块,两人都养了50只左右的蛐蛐,都是精挑细选。

老李和老夏是老对手了,每年都要斗上几场,算下来,老李输得多一点。可老李对今天的战局蛮有信心,今天出战的蛐蛐,是他亲自跑去山东挑回来的,养了半个月,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,就等今天来大杀四方。

那边裁判称完重,老李的蛐蛐32克,老夏的蛐蛐30克,旗鼓相当,可以一战。

裁判用斗栅分别把两位“选手”放进竞技场,起初,蛐蛐们都用触角摸索,熟悉战场,裁判用一根牵草,开始分头一次次撩拨,终于激怒了它们,张开大牙,振翅高叫。公蛐蛐本就性情凶猛,在自己的地盘上容不得其它同性存在,再加上一番撩拨挑逗,一时激得性起,老李的先动手,朝着老夏的直扑上去,老夏的也怒了,迎头回击……老李和老夏也激动了,两颗花白的头差点就要抵在一处,不停地给己方选手加油:“咬,咬,咬……”看客们也来了精神:“咬上了,咬上了……”

竞技场上,两员大将振翅蹬腿,张开像铡刀一样的大牙,厮杀在一处。

这次老李的蛐蛐略胜一筹,激战到最后,它一下子扑到老夏的蛐蛐身上,乱咬一通,老夏的蛐蛐实在不敌,败下阵来,窜到场边,战斗结束,老李的蛐蛐振动翅膀,发出高亢的鸣叫,就像高傲的将军,吹响胜利的号角。

一场紧张激烈的战斗,其实比赛时间只持续了十秒不到,裁判宣布老李获胜。老夏眉头紧皱,收起自家蛐蛐,仔细查看身上有没有受伤。“明天再打,今天算你运气。”老夏看来颇不服气。老李则提着获胜的蛐蛐应道:“随时应战。”两位老人撤出人群,仍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,相伴沿悠长的中山中路向南走远,就像两位快意江湖的侠者惺惺相惜。

玩家们醉心战局时,一位结实强壮的男子坐在电瓶车上观战,他是来自山东宁津的蛐蛐卖家郝井路,业界公认中国最好的蛐蛐出自山东,山东最好的蛐蛐产自宁津。

郝井路每年来杭州两次,今年第一次来是7月28日,带来500只蛐蛐。8月24日第二次来,也带了500只,现在还剩300多只,打算卖完就回去。

郝井路家八口人,上半年种玉米、小麦。6月份开始,全家都在玉米地里捉蛐蛐,一个夏天能捉1000多只,带到杭州卖给客户。郝井路来杭州卖蛐蛐10多年了,他说去年这个时候已经卖完回家了,今年不太好卖,剩下的肯定越来越便宜。“杭州玩蛐蛐最多的就是中山中路这边,不过今年比去年人少多了。”

郝井路住在城北一家小旅馆,房费一天80元,每天早上带一批蛐蛐赶过来。今天生意还不错,一个客户一次就买走了20只。

72岁的老范推着自行车,后座筐子里放着十几个罐,也在卖蛐蛐。老范在杭城蛐蛐界算是元老级人物。

老范住拱墅某小区,前天晚上我应邀来到老范的家。三室一厅的房子,各种蛐蛐用具瓶瓶罐罐填得满满当当,西面一间房全放的是蛐蛐,他说现在还有200多只,都放在大一点的陶罐里,一个罐放两只,每一只公蛐蛐罐里,都要放进一只母蛐蛐。我问他,为什么这么放,有什么科学道理?老范说,公母搭配,也是为了调理性情,有利于公蛐蛐临场发挥。

老范玩蛐蛐有40年了,当年也是师傅传承下来的。老范感叹,现在像他这样玩蛐蛐的人越来越少了,中山中路每年人都少下去,老的走了,玩不动了,年轻人又没顶上来,“我现在也70多了,也觉得力不从心,慢慢也会退出这个圈子……”

老范每年去山东两趟,每次带回几百只蛐蛐,养、卖、玩,乐在其中。他现在大部分时间、精力都花在蛐蛐身上,每天上午6点出门,去中山中路卖蛐蛐,中午回来吃个饭,下午休息两个小时,开始伺候蛐蛐。蛐蛐每天要喂,每个罐喂一颗玉米或几粒大米饭,玉米粒要提前用水浸泡过。每次给蛐蛐们投食,老范都要花上4个多小时,隔几天还要给蛐蛐们洗澡。

我问他,杭州的都是山东蛐蛐,就没有我们本地的蛐蛐么?我记得小时候蛐蛐蛮多的。

老范说,20年前,杭州人也玩本地蛐蛐,他也经常去三堡、九堡、下沙那一带捉。后来山东的蛐蛐进来了,本地蛐蛐跟山东蛐蛐一打,纷纷败下阵来,后来大家就开始玩山东蛐蛐了。“我们本地的个头就明显比山东的小,就像人一样,山东都是大汉,打架当然是他们厉害。”

过了10月,今年的蛐蛐季就要结束了,老范的蛐蛐卖完,郝井路回山东去,中山中路这一方小天地又将回归往日宁静。

老范说,再过些年,玩蛐蛐的人也没了,他的这些蛐蛐罐,不知道能不能当个文物卖?

来源:都市快报    作者:记者 王海峰    编辑:吴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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